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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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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剛歇下,春福這邊卻又忙了起來,裴家的茶樓開張指名要她去做幾樣別致的點心,還不許在長豐縣地界上別家鋪子裏出現,春福絞盡腦汁才想出來幾個,不過單單這幾樣就有得春福忙了。

裴家大公子對生意上的事半點不馬虎,他親自坐在外面看著春福忙碌,等點心做好親自試吃過指出改進的地方,春福被他指使著忙了大半天才得到他的認可,她本想著將剩下的帶回去給金柳兒和季成嘗嘗,誰知裴潛竟然全數餵給了他的如娘,一番辛苦全數去了狗肚子裏。

春福惋惜不已,裴潛卻很高興,摸著如娘的頭說:“我該是要在長豐縣待個一年半載,你這手藝我看得上眼,到我家茶樓來,只費你半天功夫如何?”因為與她立了字據,茶樓裏的糕點便顯得單調尋常了,沒辦法只得向她求助了。

春福確實很心動,聽人說裴家對手底下的夥計很是寬厚,工錢多不苛刻,像她這種有手藝的該是少不了吧?半天功夫也不會耽誤旁的事,只是從東坡村到鎮上來回奔波著實累,她忍不住看了眼等在外面的季成,猶豫道:“我和我家相公商量下再給公子答覆。”

裴潛深邃的瞳孔縮了縮,順著她的身影看過去,外面陰涼處站著個英挺高大的男人,一身粗布衣衫都遮不住他身上逼人的氣勢。他看著春福快步走到那個男人身邊,男人眼裏溫柔憐愛的光與太陽光同樣耀眼,一如當初被眾人圍堵也沒見他有半分慌張,平靜淡然的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這個男人倒是配得上她。

春福站在季成身邊,他的大掌摩挲著她的發頂,輕柔又舒服,她撅嘴將它拉下來:“會弄亂頭發,裴公子想我去他們家的酒樓裏幹活,我想每天一同與你回家,冰鍋冷竈的太虧待你,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你得給我拿主意。”

季成嘆口氣,看著孩子似的她,輕聲道:“你想去嗎?我不想你太勞累。”

春福聽他這麽說便知道他心裏是不願意的卻又不得不顧著她的想法,生怕將話說絕了惹得她心裏難過,她抿著唇說:“這麽好的賺錢機會,我舍不得丟了。以前是咱們求人只得照著人家的意思來,現在那茬翻過去了,我懷揣著手藝,倒也有與他商量的資格。若是不成,咱就少賺些也無妨。更何況,我們得金小姐相助才有如今的日子,我也不好越過她,做這自鼓腰包的事兒。”

季成扶著她的肩頭,輕聲說:“你決定吧,這些事情你比我看得通透,雖然幫不上你,但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後你只要喊一聲就好。”

春福回頭和裴家的下人說:“勞煩小哥告訴裴公子,茶樓的糕點必須由糕點鋪子供應,春福不接私活,我不過是個使力氣活的婦人,這種費腦子的還是讓金掌櫃來吧。”

下人將原話傳給了坐在那裏品茶的裴潛,他放下茶碗,輕笑一聲:“這會兒到知道藏拙了,若是個生意人倒是值當結交放心的,那位金小姐真是好運氣,遇到這麽個講規矩又不會背信棄義的。既然她不願意插手,明兒你讓人請金掌櫃來一趟,可別耽誤了茶樓的買賣。”

裴潛越發覺得這個小婦人有趣,雖說出生差了些,瞧著也是大字不識半個卻比那些讀過書的大家小姐還要通透,要是得高人指點想必也是個出息的。

金柳兒聽了春福的話既驚訝又心裏暖,她沒想到裴大公子打的是從她這裏直接挖人的心思,即便春福應了她也不會說什麽,春福一手的手藝,人又聰明,她能將自家這間閑置的鋪子用起來也是虧得春福,在她這裏做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師傅著實是委屈她了。

金柳兒握著她的手說:“你就是去了,我也不會怪你,你這樣做反倒讓我覺得心懷愧疚了。”

春福搖搖頭,她如今是真將金柳兒當姐妹看,這世間人誰不是看高踩低,她和金掌櫃一直高待他們兩口子,這種情是無法說得清的。更何況,她心裏還記掛著季成,當即笑道:“你做什麽要愧疚?是你給了我賺錢的機會,而且金掌櫃這些年對季成多有照顧,我做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麽呢?只是,我還要偷偷懶,你別惱我。”

金柳兒一聽話頭就知道她想說什麽,忍不住笑道:“我曉得,你還不是為了你家季成?這世間女子也只有你這麽不知羞的記掛著你家男人。若成了,還是你拿著大成就是。”她沒和春福說爹近來身體有些乏累,對鋪子裏的事沒心力去管,指望著她去接手,到時候糕點鋪子就顧不上了,她想著等忙完這段時間再和春福說罷。

春福擺擺手:“你平日裏操心鋪子裏的事比我要累得多,我知道你怕我日子不好過才總是讓著我。我再不濟還有季成能養活我,這是你該得的,老規矩我少得一成便是,這兩天我會和程師傅把該註意的地方說到,你放心忙你的事兒。”

兩人從鋪子裏出來,沒想到在街頭看到岑牛,只見他護著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子進了布莊,比起以往賊眉鼠眼的樣子這會兒倒是顯得正經了些,春福見季成解,笑道:“這幾日不是常和連生嫂她們坐一塊聊天嘛,這才知道岑牛要娶新婦的事兒。聽說隔壁村的姑娘,聽說是岑牛瞧上了人家,女方家不同意,岑牛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討得老人的歡心。許是這個姑娘有福氣,岑牛突然像變了個人,既勤快又和善起來,聽說在鎮上找了份工,打算勤勤懇懇的過日子。”

季成忙得厲害,回家路上的功夫還想閉眼瞇會兒,自然不會在意這些事。只聽春福有些低落地說:“男人還能娶更年輕的,你看春菊掉到另一個火坑,這往後的日子怕是要更難過。”

季成摸著她的頭發,笑她想得真多:“別人的日子總歸和我們沒什麽關系,春菊過什麽日子是她自己親自選的,若她能再忍忍說不定能等到岑牛改好呢?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想等忙完這個冬天,我們也買輛馬車,自己出動也方便,不必像現在這樣被拴死了。”

春福擡高下巴得意洋洋地說:“我還想在鎮上甚至縣城裏買座小院子,往後若是生意好了,肯定得我們親自盯著,這樣來回在路上耽擱的時間太長了,我們哪有那麽多的精力?先前說過小日子就好,可看這情形,要抽身出來怕是難了,我自己就舍不得。”

季成扯起嘴角,看著他的小娘子臉上全是期待和憧憬,他覺得他的心跟著她越發年輕起來:“別累著自己,就是少賺一點,咱們家的日子也是讓人羨慕的了。”

往後的日子雖然越發忙碌卻過得甚是有滋味,李秀娥不死心和繡花時常去春福家串門,誰知她次次不過是在那裏切果子,等了許久都不見她做什麽糕點,殊不知春福因為天氣越發熱,生怕做早了將果醬給壞了,白天將果子洗好,等到了晚上才熬制,等涼下來放好,第二天一大早正好送去鋪子裏。春福偶爾見到繡花也在門口探頭探腦,心裏好笑不已,她們若是真吃得了苦就該大晚上也蹲著才是。

轉眼就到了九月,因為有了裴家茶樓的生意再加上鋪子這幾個月的生意越發好,春福領到的銀子越發多了,這幾個月加起來就得了七十兩,連季成都看著意外。她也是後來才知道,裴大公子原本看不上這個小鎮,只是為了多陪陪自家姐姐才在這裏開了茶樓打發時間,長豐縣城裏有一座與此一樣的茶樓,所需的糕點自是多得很,她前兩天去鎮上瞧了,金柳兒只說鋪子裏成天忙得昏天黑地,光裴家的生意就夠讓人忙的,臉上卻是止不住地笑,還說春福怎麽還不想著搬來鎮上?她賺得錢足夠在鎮上買了舒服的小院子了。

春福想得卻是要不要趕著這會兒把清水山給包下來,在這裏待了這麽久,她總算是摸清楚了,像蘑菇、木耳等到了冬天就不見影了,酒樓裏要用的魚都得人冒著嚴寒風雪去結了冰的河裏砸窟窿去釣,耗時又費功夫要價極高。她不想只靠著做糕點過活,人們再喜歡總有吃膩味的一天,做買賣有好就有壞,誰都不敢說月月都能賺得滿滿當當。

這會兒正是曬制魚幹的好時候,陽光充足,不時有風吹來。前些時候春福在金柳兒那兒認識了開酒樓王老板家的女兒,那位小姐也是家中獨女,心似男兒,早已經掌管了家中生意,春福借機將自己的想法稍稍說了幾句,那人精明的很當即應了,直說很是好奇魚幹的味道,也算是把路子給打開了。她琢磨著免得村裏人等她賺了錢說東道西,用著村裏的東西謀私,她索性這便包了下來,光明正大的賺銀子。

季成聽了她的話也覺得有幾分道理,賺錢雖重要可平日裏被這些煩心事給堵著日子也不好過,兩口子商量好,第二天早上就帶了東西去了裏正家。裏正聽季成說要包清水山,當即笑道:“你個小娃娃口氣倒是不小,清水山可不是你幾兩銀子就能拿到手的,少說也得這個數。”

季成看著裏正伸出五個指頭,心裏松了口氣,他還怕裏正要獅子大開口,哪知是這般沒遠見的,痛快應道:“勞煩裏正幫我到縣衙跑一趟,這些錢讓您買酒喝。”

兩百文錢與裏正來說也算是不少了,周邊這幾個村裏也就他過得寒磣,得了錢自然好說話的很:“那山上也沒見有什麽寶,你包得它做甚麽?還二十年,這麽多銀子夠你們家幾輩子的活了。”

季成輕笑一聲:“清水山挨著我家,也就圖個方便。”

春福站在一邊看著裏正一筆一劃的把字據寫了,五十兩和二十年沒有錯她才放心,這字據一式兩份,季成看了春福一眼才在上面按了手印,和裏正約好時間去縣城這才離開。他們還沒回家,村裏就傳遍了季成兩口子悶聲發了大財,五十兩銀子眼睛連眨都不眨就拿出手,這往後清水山都跟了人姓了,他們就是去挖個野菜摘個野果子都不成了。

李秀娥正坐著和春木說話,他臉色依舊蒼白,手裏在忙著編籃子,剛要開口只見繡花匆匆從外面跑進來拉著李秀娥的手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你還有心情在家裏待著,你家春福和季成真是真人不露相,這會兒剛從裏正家裏出來,聽說花了五十兩白花花的銀子把清水山給包下來了,村裏都傳遍了。”

李秀娥一聽登時急了,也不管春木直接跑了出去,跑了好一段路才看到季成和春福,急急地喊了聲:“春福!”

春福正和季成說讓他哪天請一天假,做個漁網把魚撈了,收拾出來了,她趁著日頭好多曬曬。聽到聲音回頭看了一眼,停下腳步淡淡道:“嫂子。”

李秀娥和季成說了春木生病後,她送了兩條魚過去,也沒多說什麽就回了家,她心裏的怨氣消不下去,不過是念著那點骨血相連的情分這才帶著東西去看看。她不是沒想過,大錢露出來最先急紅眼的就是李秀娥,也是好話歹話說了一籮筐也沒在她這裏得了半點好處,眼看著這些錢進了別人的口袋,心裏該是恨慘了他們罷。

李秀娥臉色很不好看,快步走過來問:“季成,春福,你們兩口子心思倒是藏得深,我為了你大哥的病找你們借錢你們半分不借,這會兒能花那麽銀子買一座破山,人命還比不過一座山嗎?他可是你親大哥,你就忍心看著他累垮了身子?他拉扯你這麽大,你就是這麽報答他的?人要講良心,我對不住你是我錯,你恨我怨我都應該,我就是病得只剩一口氣也不會求你。可你哥他沒對不住你,你怎麽就那麽狠心?”

這會兒正是村裏人走動正多的時候,平日裏無事最樂意看熱鬧全停了步子在一邊看著。聽李秀娥這話看著春福時都變了臉色,有人開口:“這就過分了,大夥都窮得過不了日子拿不出錢來,不借也沒人怪罪,你們兩口子有這麽多銀子還藏著掖著,這未免就說不過去了。都說長兄如父,我們可是看著他把你從那麽小拉扯大。”

春福看了眼季成,嘴角噙著淡笑,讓人看了刺眼。春木也跟了出來,本想呵斥住秀娥,可聽她的話自己心裏也是一陣酸。不管他戴春福的心如何,富也好窮也罷將她拉扯到這麽大,沒功勞也有苦勞,可她日子過的好了半點都不念著他這個哥哥,當真讓他心寒。

春福知道如果這一次不壓住他們,他們往後上門來找不痛快的日子還在後面,她剛想開口卻被季成攔了:“我們自己的家事不必你們費心,且借錢的事是我攔著春福不讓的。我如今越發看不上春木哥和嫂子的為人,不願意耗費力氣去做面子功夫。”

春木沒想到季成會說這樣的話,當即站出來指著春福說:“我倒是白費心思拉扯你這麽大了,嫁了人就忘了自己姓什麽了罷?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季成將春福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大哥何必逮著軟柿子捏?你沒聽清楚嗎?是我季成不樂意和你們來往,張巖的事兒我不想再說,單就說大哥想把春福賣去窯子的事兒,這話可是從你嘴裏說出來的。”

李秀娥沒想到兩人那時的話會被季成聽了去,眼睛閃爍地看向春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春木失笑:“不過是氣急的話,你怎麽就當了真?我辛辛苦苦拉扯大麽人我怎麽舍得送她去那種骯臟的地方?季成……”

季成瞬時變得咄咄逼人,渾身上下都是讓人看著膽顫的怒氣:“大哥說不過是玩笑話?總歸是動了這種心思的,不然也不會隨口就說出來了罷?春福帶給我的福氣,是我季家祖上庇佑,只屬於我一個人,別人想來坐享其成那還得問我季成答不答應。”

這些年沒人敢去招惹季成,不光顧著他那煞命,更多是懼怕他那張陰沈嚇人的臉,像是兇狠的惡獸一樣要把眼前的獵物撕碎。與季成同歲的人不是沒見識過他打人的狠勁,直到年歲都大了起來才不這麽劍拔弩張了。

明理上了年紀的人聽到春木居然有這等心思,皆是憤恨地指著他:“你爹娘要是知道非得氣得從地下跳出來不可,小時候你混賬害得春福燒壞了腦子,沒想到還死性不改,我們這些個老人都是看著你長大的,你但凡有了什麽心思,必定是要動手做的。春木,你可真是黑了心腸呀!”

春福拉著季成的手一句話也沒有說,慢慢地往家走,她這會兒正高興的很,怎麽能被那些人給破壞?往後偌大的清水山就是他們的了,二十年足夠他們一家子過好日子了。往後的日子這麽有盼頭,那些牛鬼蛇神又算得什麽?只要不來打擾他們的清凈,隨便那些人說什麽。

春木看著那兩人走遠,眼底的怒意積蓄,好個季成!他還當季成是個明事理的誰成想也是個腦子不靈光的,生生將春福那個死丫頭帶得無法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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